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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生与灭

第五幕 生与灭

1.杀杀人跳跳舞

叶司言俯身在一排排枣红色呢绒座椅间以“Z”字形穿梭,身后的三扇大门洞开,四十多名特警鱼贯而入,枪鸣声交织在一起,弹出的弹壳沿着倾斜的地面向下滑去。

遭遇到特警的围追堵截,走投无路的叶司言只能跑进65层的大剧场。而这种做法的后果是被瓮中捉鳖,虽然叶司言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已经成为那只鳖了。

大剧场的穹顶比其他楼层高出一倍,哥特式的装修风格典雅中透着一丝诡秘,此时剧场只点亮了火把一样的壁灯,高大墙壁上的神像披着浓稠的影子,带着宗教传说中特有的神秘。

空寂诡谲的剧场,冷酷无情的追兵,叶司言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心中除了恐惧与绝望,当然还有疑问。

从69层开始就看不到特警了,追兵全部来自70、71层,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逃不到65层,早被迷时路人前堵后追包成饺子了。

虽然仅是浮光掠影地一问,但还是在叶司言心头留下一抹阴影,未知的恐惧使他遍体森寒。

在座椅的掩护下,叶司言顶着枪林弹雨迂回闪躲,最终来到宽阔的舞台下面。

巨大的帷幕垂下,像血一样鲜红。

叶司言突然有种错觉,帷幕后面真得有演员,他们穿着诡异的服装,在插满十字架的墓地上演哥特式阴暗、血腥的剧目……

已经没有选择了……

身后的的座椅被密集的火力打得面目全非,留给叶司言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把心一横,比起剧场的诡异,他更害怕被射成筛子,于是便爬上舞台,就地一滚,从一角钻入帷幕中。

领头的特警做了一个手势,第一分队的十人压了上去,用枪头挑开帷幕,先后走入。

被掀起波纹的幕布渐渐平静,剧场里一片死寂。

接着又有两个小队进去搜查,但那幕布好像魔鬼的巨口,无声地吞噬了一切。

最后一小队似乎感到事情不妙,登上舞台后,没有急着钻入帷幕一探究竟,反而纷纷抬起枪,准备先来一通扫射。

就在这时,血红的帷幕拉开了!

魔鬼的演剧就要开始。

所有人都僵立在舞台上,或俯或仰,姿势各异,在幽暗的灯光下凝成一道道模糊的黑影,远远看去仿佛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叶司言也不例外,他双手撑地,向后仰坐,脸上露出见鬼后的惊惧表情,瞪大的双眼盯着那双从背后环抱自己的半透明黑色手臂,那是——

自己的影子!

影子们都活了!

它们生于苍白幽暗的舞台灯下,像幽灵一样缓缓站起,拥抱自己的主人,同时抽光他们的力气。

叶司言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了,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轻缓稀疏的钢琴音突兀地响起,在空旷沉寂的大剧场内回荡,接着是充满宗教气息的悠长女声吟唱,仿佛一瞬间使人回到遥远的中世纪,银色月光镀在教堂的神像上。

花望月从舞台后优雅地走出,穿着黑白色的哥特洛丽塔洋装。

所有人的双眼都感到一阵刺痛,因为她那诡异而阴暗的美。

在黑与白的衬托下,花望月丰盈的嘴唇更显妖冶,她邪魅地笑着:

“最后一支。七判·蔷薇园祭。”

仿佛是配合她的话语,轻悠的女声突然吐出几个震撼心神的重音,配乐也立刻由单一的钢琴曲转变为哥特式重金属风。那极具冲击力的节奏与掺杂着不协调音的旋律,搭配妖异幽远的唱腔,将暗黑古典的恐怖美渲染到极致。

花望月舞步飞旋,裙裾如绽放的花朵。

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抚过一名特警的脸颊,好像是想邀请他共舞一曲。

然而那特警却立刻爆为一团血花,如红绸般在半空挑起一道优美的弧线,倒铸为花望月右手指尖的一支血色蔷薇。

她又以一个华尔兹切克式的下腰动作把身体弯成月牙,仰面对着另一个特警,左手指尖轻轻向上推了一下他的下巴。

又一支血色蔷薇出现在左手上。

此时歌曲渐入高潮,花望月踩着节奏将黑水晶舞鞋在舞台上一磕,距离最近的两道影子将怀中特警推出。

他们身不由己地旋转着,伴随衣物皮肉一层层破碎剥落,最后只剩下凝涸为人形的鲜血。

血人外形快速变化为头戴礼帽,身穿燕尾服的舞者,簇拥着他们的女王。

花望月用嘴叼着一支血蔷薇,与一个血舞者交颈相拥,五官模糊的血舞者张开嘴咬住血蔷薇的花枝,接过死亡的信物。

花望月一个旋转,又来到另一个舞者的怀中,以同样的动作将另一支蔷薇送出。

此时歌曲已经达到最高潮,花望月接连地快速旋转,在最高音时重重跺脚,同时张开手臂。

二十个特警同时爆碎,血雾冲天,凝为无数花瓣,纷扬飘散,落地时变为一朵朵血蔷薇。

舞台上,座椅上,通道上,神像上开满了血色的花,朵朵晶莹欲滴。

鲜红如海,蔷薇园在歌声中诞生,盛装的少女正在园内跳起死亡的舞蹈。

叶司言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恐来形容了,因过度紧张而注意力分散的毛病再次出现,他对眼前的血腥一幕反倒变得麻木,大脑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耳朵反回的信息。

这首歌他是听过的。

《堕天国宣战》,由日本乐队Ali Project演唱。这支乐队的特点就是曲风充满哥特式的暗黑与洛丽塔的妖艳,歌词极具文学性,好像是在吟唱一首黑色的诗。

叶司言之所以关注他们,是因为一部日本动漫《蔷薇少女》,它的主题曲就是由Ali Project演唱。

风格暗黑华丽的《蔷薇少女》讲述了七个洋娃娃为了成为世上最完美的人偶而进行残忍的Alice Game的故事。

而此时此刻的花望月就像是一个血腥的人偶,妖魅而残忍。

叶司言一直觉得洋娃娃是一种很恐怖的玩具,尤其当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那双眨也不眨一下的眼睛后面藏着一个陌生的灵魂。如果她一边注视着你,还一边在血海里起舞,那场景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花望月将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双手搭在最后一名特警肩上,一双血红色的蝴蝶煽动着晶莹的翅膀从他的眼中飞出。

又一只,两只,三只……

数不清的蝴蝶将特警湮没,它们像花瓣一样漫天飞舞,每一只都像是亡魂唇边的血滴!

这是花与蝶的盛典,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想到春天。

《堕天国宣战》进入最后的高潮,舞台上的血舞者已经达到六个,他们环绕着花望月,在血蔷薇织成的红毯上快节奏地舞动,带着王族的高傲与吸血鬼的冰冷。

Ali Project唱出最高的一个音节,花望月同时右手五指张开,向上甩出纤细的手臂。

血舞者、血蝴蝶、血蔷薇迅速融化,世界陷入粘稠的混沌,殷红的血液似乎受到吸引,从四面八方向花望月的后背汇聚,所过之处竟然不留一丝痕迹。

最后一个高音被拖得很长,高歌的女声再次变为空灵的宗教式吟唱,愈发渺远轻柔。

舞台灯光熄灭,只剩下一盏银白色的聚光灯打在花望月的身上。

清冷的灯光中漫散着迷蒙的尘雾,少女双手交叉护于胸前,背后缓缓张开一对巨大的血红色羽翼,微微煽动,抖落几根水晶般光亮的羽毛。

歌声消失于远方,堕天使在月光下降临,大剧场依旧沉静,活过来的影子也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司言观看了一场艺术性的屠杀,染上血腥味的舞蹈美得让人绝望。他不明白花望月是怎么做到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她想杀自己,那自己绝对是连动一下手指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是反抗了。

投降吧?但花望月不像是心慈手软的魔鬼。

逃跑吧?那样很可能会加速死亡……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叶司言决定发呆,灰着脸瞪向花望月,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少女转过身来,瞳仁中闪着暗红的光华,她做出吃惊的表情,笑道:

“呀!怎么漏掉一个?!”

叶司言坐在地上,慌张地摆手道:“那、那请你继续无视我吧……就、就把我当空气好了!”

花望月皱眉说:“哪有这么丑的空气?吸一口会不会中毒?”

黑水晶舞鞋迈出优雅的一字步,穿着蕾丝黑袜的纤细双腿出现在叶司言低垂的视野中,从发梢传来麻痒的触感,似乎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头顶。

叶司言当然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那些特警死前的情形历历在目,他无心去欣赏那双堪称艺术品的细腿,颤声道:“看在……看在午餐的份上,放、放过我吧……”

叶司言已经想不出别的理由了,只能拿中午那顿被花望月抢走的法国甜点说事。

“那算是你给我的封口费,怎么说得好像我欠你人情似的?”花望月嘟了嘟嘴,“嗯……但你确实对春春的态度还算不错,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叶司言一边再次在心中感谢春知晓,一边抬头激动道:“真的?”

“嗯!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过你!”

“什、什么问题啊?”

“你和樱明雪有没有Kiss过?”

“你!”叶司言叫道,“你、为什么关心这种事情啊?”

“因为吃醋……这个理由还不错吧!”花望月笑眯眯地说。

“你认真的?”叶司言有些恍惚地反问。

花望月脸色一变:“你说呢?!现在是我在问你,你不许反问,只能回答!Kiss过吗?”

叶司言头一低,喃喃道:“没、没有……”

“很好……”花望月点头道,“我警告你,以后不许碰她!”

“我……你……”叶司言撇嘴黯然道,“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嗯……太好了……”花望月念念有词,突然正色道,“还有一个问题……”

叶司言被花望月罕见的郑重揪得心头一紧,不由抬起头来,正对上那双暗红色的杏眸。

花望月注视着叶司言一字一字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STS?”

2.冷血神兵

苏梓涵一剑劈落,佑脚下发力,向一侧跳开,剑刃贴着她的风衣划过,砍断了天线。

滤波器在痛苦的“吱呀”声中向佑砸来!

她迅速挥舞起手中的太刀,将滤波器从中劈开,立时开阔的视野中却闯入苏梓涵锋锐的剑芒。

佑将双刀交叉,挡在胸前,然而苏梓涵的剑轻巧地改变了角度,避开太刀直刺佑的面门。

佑在间不容发之际侧过脸来,冰冷的剑刃在她白皙的脸蛋上留下一道血痕。

苏梓涵抓住对手的漏洞,飞起一脚踢在佑的腹部。

佑闷哼一声连退数步,直到楼顶边缘才停下身子,几粒石子受到震动滚至楼外,仿佛落入万丈深渊,很快不见踪影。

佑脸色苍白,极力平复呼吸,按着腹部说:“果然是个强劲的对手……不过……还是不够强!”

她将手中的太刀刀柄相对,伴随齿轮咬合的声响,两把太刀尾部相连,刀身上快速滑动着条形的绿色激光,同时变换伸长,最后成为一把七尺的长柄双刀。

“十字风斩!”

黑色的皮靴隐隐透出淡绿色的光芒,佑的身影一分为四,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袭来。

地面被划出巨大的十字形裂痕,十字的中央正是苏梓涵。她接连挥剑格挡,但终究应接不暇,被佑一刀砍断手中的机械剑,又被磅礴的刀气远远荡开,重重撞在出屋面楼梯间的侧墙上,喉头一甜,咳出一口鲜血。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巨响好像末日的惊雷。15分钟已到,致命的爆炸准时发生!

双子楼B栋的承重柱被炸断,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折断了脊梁,悲吼着向A栋缓缓倒去。

佑双脚的绿光消失,身影又变为一个,手中的长柄双刀也再度分为两把太刀。

她收刀入鞘,提起地上的黑色箱子,向着倒地不起的苏梓涵冷笑道:

“结束了,败者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佑来到楼顶边缘,面向三百米之下的都市,风衣的下摆在罡风里飞舞,她纵身一跃,跳入那一片斑斓的霓虹光海中。

大厦将倾,死神垂临。

燃烧的火海卷起一条条狂龙,扯断的电线迸出蓝紫色的火花,浓重的烟尘升起厚厚的蘑菇云,到处都是玻璃的破碎声以及火药的爆裂声。楼内的人绝望地叫喊,楼外的人惊恐地四散,一切仿佛末日降临。

沧津市的标志性建筑就要倒塌了!

苏梓涵挣扎起身,强忍胸腔中炸裂般的疼痛,扶墙稳住身子。

但大楼的倾斜越来越明显,楼顶的尘土都向一侧聚去,苏梓涵也很快就会失去平衡。

头顶传来嗡嗡巨响,数架直升机来回飞旋,似乎也因大楼的倒塌而受到惊吓。

苏梓涵见状便顺着大楼倒下的方向移动过去,很快就找到卡在楼边台阶下的黑色战术箱。

当她取出里面最后一支射绳枪时,大楼的重心已经完全偏移,不可阻挡地加速倒下,底层也开始下沉,苏梓涵的身子在某一瞬间几乎悬空。

就在即将落入楼外的前一刻,她抬枪射击,超合金锚头“叮”地刺入一架直升机的底部。

连接双子楼的空中通道折断,大量碎石抛落,B栋大楼的半截轰然砸在蓝顿大厦上。

蓝顿大厦一阵剧烈地摇晃,朝向B栋的一侧登时面目全非,“噼噼啪啪”地着起火来,并开始向整座大楼蔓延。

直升机内的士兵察觉到机舱底部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便打开舱门查看,然而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从舱底伸出,扣住他的脚踝向外一扯。

那士兵惨叫一声,摔了下去,消失在浓密的尘埃中。

苏梓涵翻身跃上直升机,见驾驶员回过头来,便抽出别在大腿上的匕首,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接过直升机的控制权,苏梓涵拉动驾驶杆,踩踏脚蹬,使直升机偏向蓝顿大厦65层的位置飞去。根据左左的消息,叶司言在6分钟前就一直停留在那里,可能遇到了麻烦,但所幸生命反应没有消失。

一道黑影突然从侧窗掠过,加速前冲一段距离后,又转身迂回冲着直升机飞来。

苏梓涵定睛一看,竟然是佑!

她背着飞行器,两片长长的机翼状翅膀上有四个扁扁的喷气口,淡蓝色的火焰从中喷出。

苏梓涵眉头紧锁,立即改变直升机的方向。

佑长发狂舞,笑容愈显狰狞,她抽出背后的太刀,化作一道黑芒刺向直升机正面玻璃!

“哗——”

玻璃被撞得粉碎,佑在相撞的前一刻收起了飞行器,顺势闯入驾驶室内,抬手一刀扎在操作台上,接着用力一划,仪表按钮纷纷破裂,火花四射,直升机立刻失控,摇晃起来。

佑举起另一把刀,就要砍苏梓涵的脑袋。

苏梓涵双臂护在脸前,抵挡飞溅的玻璃碎片,无暇做出反抗,只能向下弯腰闪躲。太刀划过头顶,削断了一缕扬起的马尾。

苏梓涵随即一手按住佑持刀的右手,弹开靴底的刀片,对准佑的喉咙一脚高踢。

佑反应极快,把身子一侧,刀片没有命中要害,但从耳根向上割断了半截左耳。

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脸。

这时,巨大的黑影笼罩驾驶舱,直升机竟然摇摇晃晃地撞向了蓝顿大厦!

一片狼藉的大楼迅速在视野中放大,生死只在一瞬!

“呜呜呜……”

是谁在哭?如此悲伤。

那是自己,太久以前。

“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鲜血,肆意流淌,无法挽回,每一滴都触目惊心;

生命,渐渐离去,弥留之语,每一声都痛彻心扉!

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我真的还可以再控制那份力量吗?

不!绝对不能,我不能一错再错!

但是,我还不能死——

不能死!

不能死!!

苏梓涵猛然张开眼睛,瞳仁中闪过银色的光华,一面银光闪耀的高大镜子出现在咫尺之外,卷云的镂花,天使的雕刻,华美得不像人间之物。

苏梓涵侧身投入镜子内,那镜子一闪消失不见,驾驶舱内只剩下佑。

转眼间镜子再度出现在蓝顿大厦65层的一扇窗户边,苏梓涵从中跃出,撞碎玻璃,进入楼内。

下一刻,直升机呼啸着撞进蓝顿大厦,剧烈的爆炸撼动整座大楼,火柱炸裂开来,夹杂着浓烟一团一团地向上奔涌。

整个沧津市惊呆了,人们仰望市中心那浓烟滚滚的摩天大楼,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警笛声,心中的恐惧无法掩饰。

3.Fly me to

the moon

当叶司言清醒过来时,大剧场已经被烈火烧得通红。

南侧的穹顶完全坍塌,碎石“哗啦啦”地掉落,裂口处的火舌舔着裸露的电线,不时发出刺耳的爆炸声,倒塌的神像只剩下半张脸,在幽暗的火光中显得如魔鬼撒旦一样可怖。

叶司言推开压在身上的座椅,踉跄着站起身来,用力敲了敲嗡鸣的脑袋,努力回想刚才的事情。

花望月好像问了一个关于——“STS”的问题,自己把所有记忆搜索了一遍,确实不知道“STS”究竟是何物,但看花望月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自己如果不给出个交代恐怕不会有好下场,正思考着如何应付时……

地震了?

叶司言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场灾难。突然的地动山摇,他直接被甩下了舞台,天旋地转中一头栽进座椅间,五脏六腑都快摔碎了。但气还没回过一口,又是一阵猛烈的震动,大楼似乎在痛苦地呻吟,叶司言脚下不稳,额头重重撞在座椅的扶手上,失去了意识。

此时,叶司言揉着额头上核桃大小的红肿,独自站在残破的剧场里,眼中有些茫然。

不知道花望月怎么样了,不过她一身诡异骇人的本领应该不会有事,自己担心她纯属是敌我不分的弱智行为。剧场里的火势越来越大,逃命才是要紧。

叶司言环顾四周,想要确定大门的位置,不经意间却发现南侧穹顶的裂口上挂了一道人影。

叶司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矮身藏在座椅后,眯眼细看。

那人显然是从上面的楼层下来的,他像蜘蛛侠一样矫健地在断墙间攀援,落地时与叶司言的直线距离不过30米。

借着跳动的火光,叶司言看清了来者的面容,那一瞬间他被吓得灵魂出窍。

那已经不能算是人脸了,只剩下左边血淋淋的皮肉,右边竟然是半张机器脸,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细长玻璃眼,没有鼻子和嘴巴,下半张脸是一个光滑的金属灰弧面。

头上的长发凌乱飞舞,身上的风衣残破不堪,右手里的太刀倒影着橘红色的火光。

叶司言不清楚这是现代科技的结晶,还是迷时空间里的特有生物,但从那一身的冰冷杀气就可以确定他绝对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这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自然是佑,她缓慢地迈着步子,刀尖指地,皮靴踩在布满尘土碎石的地面上,发出打磨砂纸般的声音,听得叶司言头皮发麻。

佑来到靠近舞台的一片座椅间,与叶司言只隔了一排座椅,叶司言眼睁睁地看着地上修长的影子将自己完全笼罩,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停祈祷着对方什么也没发现。

但事与愿违。

佑一把揪住叶司言的头发,向上提起,叶司言“哎呦”一声,疼得倒抽口凉气,只能顺着头顶的力道站起身来。

抬眼就看见那同时有两种表情的脸。

一半是带着血肉的狞笑,一半是机械冰冷的漠然。

魔鬼也不过如此了吧?

叶司言突然觉得好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头脑发热随一眼魔女进入恶魔的巢穴。

细长的玻璃眼中央开始聚光,高能激光束瞄准了叶司言灰白的脸。

救命!

叶司言心中大喊,舌头却不听使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回真的要死了!不知道一眼魔女的合同上有没有给自己买保险。

就在他束手等死时,佑却突然向后跳开了,迅速隐入一旁的阴影中,同时转头将眼中绿色的激光束射向舞台。

光束“嗖”地从下往上斜斜划过舞台,过了一会,暗红色的地板才出现一道笔直的裂口,随后是燕子泥墙壁,吊灯的顶棚,整个舞台一分为二,轰然倒塌,撕裂的幕布裹着尘土落下,音响机械与舞台灯碎了一地。

花望月轻盈地落在倒塌的废墟上,红润的嘴唇仍旧带着邪魅的微笑,右手轻轻抚过被斩去一半的右翼,凝涸的血液融化流淌,再次生成完整的翅膀:

“竟然能躲过我的血影杀,看来你不是一个只会爬墙的蜘蛛侠呢!”

血影杀?难道就是面前这个?

佑虽然跳开了,但叶司言的头发仍然没有得到解放。一道佑的黑影站在他面前,仍旧保持闪躲前一刻的姿势,揪着叶司言的头发。

“Ghost

Shadow!”面对花望月,佑始终隐藏在黑暗中,只有那只玻璃眼闪动着鬼火一样绿色的幽光。

“你认识我?”花望月满意地笑道,“看来我真的很有名气呢!”

她话锋突然一转:“某些人果然有眼无珠!”

叶司言当然知道花望月所说的“某些人”指谁,不过他现在也只能赔笑道:“名人大小姐,能不能把这个影子收回去?我头发快被揪断了!”

花望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露出一个悲悯的表情,手指却轻轻一点。

影子的手立刻上下动了起来,叶司言的头皮疼得几乎麻木了,他跟随着那只手的节奏一跳一跳,连声求饶。

“咯咯……”花望月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反而笑得花枝乱颤。

“砰!”

一声枪响,影子应声倒下,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叶司言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循声望去,心中不由一阵感动,独自逃跑了这么久,终于见到友军了!

苏梓涵站在大门边,举起银色的手枪,警惕地盯着台上的花望月。

“呀,镜姐姐!”花望月捂嘴惊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欺负你男朋友的……”

男朋友?!

叶司言立刻涨红了脸。

苏梓涵却面无表情,走入大剧场,来到叶司言身边:

“不要胡说。我可没有这么怂的男朋友,也没有你这个妹妹。”

叶司言扁扁嘴,嘀咕道:“我怂?我才不要你这么暴力的女朋友……”

话说到一半被苏梓涵白了一眼,硬生生地吞回肚里。

“够了!”佑怒道,“你们不要无视我的存在!”

苏梓涵扫了一眼佑,脸上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不是时子!也就是说……是有时子把你带进迷时的?”

她凌厉的眼光立刻劈向花望月。

“不是我!”花望月一脸无辜,“我是站在镜姐姐你这边的哦!我早就觉得迷时里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一个时子!他才是幕后黑手!”

“谁带你进入迷时的?”苏梓涵向着佑冷冷道。

“我从不关心雇主的身份,因为我只负责杀人!”佑的声音愈发阴沉。

“可惜呀,你现在都不敢离开那片黑暗,要怎么杀人呢?”花望月得意地说。

佑冷笑道:“Ghost Shadow,血与影的时子,任何被你看到完整影子的生物都会被血影杀爆体而亡,但是……”佑的身上突然响起“咔咔”的声音,“如果你看不到完整的影子,那该怎么办呢?”

衣衫皮肉撕裂,佑的身躯似乎在上演现实版的变形金刚,不断变高变大。

苏梓涵连忙拉住惊呆的叶司言,向一旁跑去,避开那飞速膨胀的身躯。

额头弹出剑一般的独角,金属头颅冲破穹顶,包裹着精密护甲的脚踩碎地面,身躯高大细长,腰部有着女性的曲线,双肩却有男性的宽阔。佑转眼已成为金属的巨人,狭长的影子跨越地面、墙壁、穹顶、又与其他物体的影子融合,确实难以看到全貌。

苏梓涵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在热成像瞄准镜中看见生物热辐射了,因为佑完全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机器人!

但是她的智能程度也太不可思议了!

佑仰天长吼,用额头猛烈地撞击着穹顶,大剧场的顶棚本来已经塌了一角,现在更是遭到毁灭性的冲击,大块大块地砸了下来。

“镜姐姐,你带着男朋友快点走吧!这个大家伙就交给我来对付!”花望月振动血翼,悬在半空,“不过,你要记得我的人情哦!”

“他不是……”苏梓涵还想解释,挂在穹顶上的水晶吊灯却轰然砸落在身边,在佑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下,大剧场已经岌岌可危。

叶司言双手抱头,顶着下雨似的碎石喊道:”一眼魔女,这里快塌了,她们恶人对掐,我们还是不要搀和了!”

情况危急,苏梓涵只能点点头,与叶司言一起向大门逃去。

佑峡谷一样细长的双眼亮起绿色荧光,长吼一声,巨手向叶司言与苏梓涵按去。

花望月纤细的手臂划过优美的月牙曲线,口中道:“蔷薇盛开的妖艳之夜,血与影的精灵吟唱悼亡的哀歌,醒来吧,Last Curse!”

血红色的长枪出现在白皙的手中,流墨似的黑影层层环绕,时而凝聚为一朵朵墨色的蔷薇,时而又化为一张张亡魂的面孔。

“破军礼赞!”

花望月长枪戟指,血浪奔涌而出,凝为一束红光,击中巨人伸出的右手。

佑的手被弹开,叶司言与苏梓涵死里逃生,趁机逃出大门。

佑低头向右手看去,从被击中的部位开始,竟然长出一张张血红色的女人脸孔,越来越多,转眼就要侵蚀至手腕。

她低吼一声将右手自动卸下,断口处弹出巨大的刀刃,向花望月劈去!

花望月振翅高飞,好像一只夜的精灵,手中冠以诅咒之名的长枪舞起一片血的浪潮。

叶司言与苏梓涵跌跌撞撞地在着火的走廊里奔跑,身后大剧场里传来一阵阵雷霆般的轰鸣,一声高过一声,地面在剧烈地颤抖,细密的裂痕蛛网似地蔓延开来,整个楼层很快就会在“魔鬼”的决斗中毁于一旦。

苏梓涵看了一眼左腕上的鲁美诺斯军表,皱眉道:“可恶!还有10分钟回归之光就要转移了!”

叶司言也深知“回归之光”的重要性,他不想在这危险的迷时里多待一秒钟,恨不得有双翅膀能从65层直接飞到地下停车场。

“现在电梯不能用。我们用跑的根本来不及!”他沮丧地说。

苏梓涵咬了咬樱花色的嘴唇,深呼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拉着叶司言来到走廊的落地窗前。

玻璃早已震碎,鬼嚎似的高空风贯了进来,火苗纷乱舞动。

“一、一眼魔女,你、你该不会是想跳楼吧?”叶司言双腿发软,“我们又没长翅膀,这种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

“你相信我吗?”苏梓涵细长的明眸凝视着叶司言,火光晕红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

“我……”叶司言呼吸一窒,突然不知从哪来的胆气,坚声道,“我、我相信你!我们一定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苏梓涵苦笑道:“连我都不相信自己,怎么能奢求你的信任……”

叶司言从没有见过苏梓涵露出那么无助、悲伤的神情,在他的印象里一眼魔女从来都是自信果敢,雷厉风行,是那种要么不做,要么就做最好的人。虽然平时经常遭受她的“欺负”,但比起自己优柔寡断,唯唯诺诺的性格,叶司言还是由衷佩服这个死对头的。

“我相信的正是你的自信啊!”叶司言双手握住苏梓涵的肩膀,“如果要我自己从65楼跳下去,我宁愿被火烧死也绝对不敢!但如果和你一起,我敢!因为你是苏梓涵啊,是我们岭花中学的大姐大!没有困难能阻拦你,不是吗?”

“可是……”

“即使真的有什么挡在你面前了,希望我的这份信任能给你挑战它的勇气!”

苏梓涵望着少年坚定的眼神,露出释然的微笑。

她拥抱了他,向后倒去,投入无边广阔的夜空中。

耳畔风声呼啸,叶司言不去看地面上急速放大的霓虹灯光,在这三百多米的高空里,他只注视着她的眼眸,那清澈的瞳仁使人安心。

银色光华在她的双眼中渐渐泛起,宛如月光。

十多面精美的银色镜子在他们身下垂直一线铺开,一直延续到地面。

叶司言与苏梓涵相拥落入最上的一面镜子。镜面激起银色的涟漪,他们的身影倏然消失,又从下面的一面镜子中出现,同时动能清零。

就这样连续的传送,当他们落到第50层时,还保持着仿佛从一层楼跳下的动能,根本不会造成伤害,奇妙魔幻的经历反而使叶司言激动不已。

然而当后背接触到与第45层平齐的镜子时,苏梓涵突然变了脸色。

镜子没有将他们吸入而是“哗”地一声碎裂开来,既而其他镜子也仿佛失控般接二连三地破碎,漫天扬起星尘似的碎片,闪烁着绝望的银光。

“果然……”苏梓涵泪光泫然,“我果然还是不行的。对不起……对不起……”

叶司言牙关紧咬,努力压住心中的恐惧。

我该怎么办?

我又能怎么办?

在这种孤独的高度,人类的能力实在渺小的可怜,唯有在生命倒数的几秒里,与她紧紧相拥!

苏梓涵的身子一僵,随即破涕为笑,将头深深埋在叶司言的怀中,好像一只漂泊太久的小船回归了最初的港湾。

“没想到结局来得这么早……”她轻声说。

叶司言听不懂苏梓涵的话,他也不需要听懂,只是紧闭双眼,感受倒扑而来的冷风在脸颊留下丝丝痛楚。

在高耸的摩天大楼前,少年与少女仅是渺小的黑点,他们急速地坠落,却始终相拥着面对死亡,孤独而绝然……

正在蓝顿大厦外围做直播报导的记者目睹了这一幕,一边发出惊恐的尖叫,一边让摄影师将镜头对准半空。

就在那一瞬,奇迹发生了。

漫天飞舞的镜子碎片仿佛晶莹的泪滴,它们改变了散落的方向,向着叶司言的背部汇聚,形成一双巨大的翅膀,形状如弯刀,质地光滑如镜面,拖着银色的光尘。

感受到下坠的速度突然放缓,叶司言张开眼,视野中满是翅膀散落的光华。

心中虽然惊奇,但他无暇多想,奋力震动双翼,光尘一阵天女散花,少年与少女贴着地面划出一道弧线,再度冲上天空。

那一刻,无数电视机屏幕转播了同一个画面:一轮半圆的明月下,少年展开银光闪耀的翅膀,拥抱着美丽的少女,飞向高远的夜空,散落的光尘勾画出银色的轨迹,都市华灯、百丈高楼……一切都成为了背景。

“怎么会……生与灭的时子……开始转动了……”苏梓涵瞪大眼睛,低声说。

”呦呵!太棒了!”叶司言异常兴奋,完全没有听清苏梓涵说了什么。

因为缺少翅膀,人类总是幻想飞翔,而今夜梦想成真,叶司言心中说不出的激动。

他震动双翼,在这独属的高空里自由翱翔,若不是苏梓涵长长的鬓发扫过脸颊,他都几乎忘了怀中还有一个人。

低头看去,少女的面容近在咫尺,明眸皓齿,长长的睫毛笼着淡淡的月光,眼神竟有些迷离。

心中莫名一跳。

叶司言这才意识到这是第一次与一眼魔女靠得这么近,幽香扑鼻,他的脸颊一阵烧烫。

原来自己面对一眼魔女时也会紧张啊!

或许,只因此情此景吧……

然而耳畔却有人轻声唱起《EVA》的片尾曲,那空灵而悠远的声音,那熟悉的旋律,还有那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歌词: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daring kiss me!

Fill my

heart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evermore.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4.灵魂共鸣

叶司言带着苏梓涵绕开地面上巡视的特警,降落在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身后的银光翅膀也恰好耗尽能量,渐渐消散。

蓝顿大厦先后遭到两次剧烈的冲击,位于楼下的停车场自然也难以幸免。顶棚上的日光灯灭了一半,有的因接触不良而一闪一闪地,许多涂有黑黄条纹的承重柱上出现了手指粗的裂缝,南侧甚至已经倒掉几根。叶司言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活埋。

他匆忙眺望,视线越过靠门的一排轿车,果然发现一束淡蓝色的环形光幕,萤火虫似的的光点贴着光幕缓缓上升,接近顶棚时渐渐消失不见,还真有几分魔幻小说里传送法阵的感觉。

“找到了!”叶司言说着就要动身上前。

苏梓涵却按住了他,细长的眸子冷冰冰地盯着光幕后那片化不开的黑暗:

“出来吧,你已经暴露了!”

叶司言闻言心中一紧,隐隐觉得逃离的过程不会很顺利。

“花钱雇来的人果然是靠不住的,看来还是要亲力亲为才行。”

黑暗中传来阴柔尖细的声音,带着苍白笑脸面具的服务生缓缓走出。

“你是……那个……那个……”叶司言的脑袋一时短路。

“Soul

Graizer。很高兴与你重逢,我九死一生的朋友。”服务生欠身行了一礼。

“对!对!牧魂者!”叶司言有一种茅塞顿开的畅爽感。

苏梓涵自然不是叶司言那种白痴乐天派,她早已意识到来者不善,沉声道:“你就是第三个时子吧,把那个叫佑的杀手带进迷时的人!”

“没错,我是时子。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的能力是什么呢,Mirror Kamen?”Soul Graizer右手一翻,指间多了一张扑克牌,背面冲外,图案是中世纪风格的花纹。

苏梓涵见状立即拔出别在大腿上的手枪,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便闷哼一声,手枪脱手掉落。她寒着脸,左手按住不停颤抖的右手,冷冷道:“灵魂共鸣?”

叶司言的反应弧的长度与地球赤道有一拼,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Soul Graizer是个反面人物,心中惊慌,一时竟然手足无措。

“完全正确。”Soul Graizer肯定了苏梓涵的疑问,同时将指间的那张扑克牌翻转过来。

黑桃Q!

不知为何叶司言的心猛然一跳。

Soul

Graizer左手一抓,红桃A纸牌凭空出现,一晃又变作一把银质西餐刀。

刀光一闪即收,黑桃Q被从中斩为两段。

“啊!”

苏梓涵一声惨叫,花容失色,捂着腰部软软倒下,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一眼魔女!”叶司言似乎明白了,那张黑桃Q与苏梓涵的知觉有某种联系,将扑克牌一刀为二的同时一眼魔女的感觉就相当于遭受到腰斩酷刑!

太残忍了!

眼见一眼魔女侧卧在水泥地上,双眼紧闭,脸如铂纸,呼吸时断时续,叶司言登时怒火中烧。他紧握双拳,从牙缝间挤出:

“可恶!”

就像许多热血动漫的剧情一样,叶司言向敌人击出断罪之拳,为了身后受伤的女孩。然而他却觉得这种发展无所谓戏剧化,他承认自己胆小懦弱,每次面对危险都会缩头乌龟附体,但那是因为一眼魔女足够强,完全可以横扫那些小喽啰;而现在大Boss现身,一眼魔女打不过了,变得和其他女孩一样脆弱,自己作为男子汉就没有不挺身而出的理由了,虽然自己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拳头压迫空气形成弧面状的气流压向那张诡异的苍白面具,然而Soul Graizer却没有闪躲,随手弹出一张红桃8。纸牌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贝克汉姆式的圆月弯刀,避开叶司言,向苏梓涵飞去。

下一刻,Soul

Graizer的身影突然模糊拉长,消失不见,叶司言一拳击中的是那张红桃8,而Soul Graizer则出现在纸牌的落点——苏梓涵的身边。

移形换影吗?

叶司言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Soul Grizer已经举起那柄银质西餐刀,对准苏梓涵的侧脸就要投下。

“醒醒!一眼魔女!”叶司言嘶声咆哮。

也许是心灵感应,苏梓涵竟然真得猛然张开双眼,身子如箭一般射起,一手格开西餐刀,一手钳住Soul Graizer的脖子。

谁知Soul

Graizer又变出一张黑桃Q,夹在指尖轻轻一捏,也不见用了多大的力道,苏梓涵却已经疼得失去力气,只能弯腰堪堪躲过割喉的餐刀。薄如蝉翼的刀锋挑断了她紫色的发带,一头及腰长发凌乱地披散开来,样子极为狼狈。

Soul Graizer冷笑连连,一记膝击正中苏梓涵的胸口!

叶司言倒吸口凉气,兔起鹘落间一眼魔女就已如断线风筝般摔进东侧停车位的阴影中,没了声息。

“一眼魔女……一眼魔女……苏梓涵!”

一种陌生的恐惧将叶司言吞没,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悲伤死死箍住大脑,使他无法想象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只能木然地向着那片阴影走去。

“哼!”Soul

Graizer抬起左手,指间夹着两张背对背贴在一起的纸牌——一张黑桃K,一张红桃5。

手指一弹,两张纸牌在空中跳起旋转的华尔兹,最终化为一团烈焰。

剧痛!撕心裂肺!

叶司言只感觉眼中的世界有一瞬的灰白,接着全身每一寸皮肉都传来钻心的烧痛。那种烈火焚身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任何文字的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叶司言嘶声哀嚎着,蜷成一团在地上打滚,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汽车的引擎声突然在空旷的停车场响起,东侧亮起一双雪白大灯,一亮枣红色本田雅阁冲出阴影,驾驶室里的正是头发披散的苏梓涵。

Soul

Graizer向斜上方丢出一张红桃8,一秒内迅速换位,出现在本田雅阁的上方,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脚掌大的红桃2纸牌,迸发出刺眼的金光。

举重若轻地一踏,轿车的引擎盖立刻变了形。Soul Graizer身形如弓,借着反作用力弹向半空,双手在胸前交叉,抓住两把扑克,全部是红桃5!

纸牌如乱箭飞射,每一张都像刀子般准确地刺进一辆停车场内的轿车。

苏梓涵立即开门跳车,当她的身子还悬在半空时,恐怖的爆炸便接二连三地发生,数十辆各式轿车被炸上了天,燃烧的轮胎小行星似地砸下,承重柱又断了几根,日光灯打着鞭炮响爆裂,停车场一片灼红火海!

也许是纸牌被烧尽了,叶司言身上的灼痛感略有减弱,但脑袋却被爆炸震得一片空白,耳朵也听不见声音了,世界好像一幕巨大的哑剧。

他趴在地上,不远处就是苏梓涵。

她匍匐在地,散开的黑发几乎盖住了上半身,从缝隙间可以看见全是血的半边脸。

而Soul

Graizer就负手站在苏梓涵身边,火光将那张笑脸面具映红,透过月牙形的眼洞可以感受到他自负的目光,似乎在观赏一件战利品。

怎么办?叶司言!怎么办?!

牧魂者的目标明显是一眼魔女,怎么办?!

那个“欺负”你的女孩,那个和你打CS的女孩,那个在你失恋时为你出头的女孩——她就要死了,怎么办?!

叶司言心中狂喊,但无助与绝望还是占了上风。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将一团火焰卷到叶司言身边,火焰没有熄灭,反而聚聚合合,跳起欢快的舞蹈。

叶司言注意到了这些精灵一样的火苗,但它们太渺小了,又能做什么呢?

他抬头看向苏梓涵,她那被血染红的嘴唇瓮动着,似乎在重复说着一个字!那是——

剑!

剑!!

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红色的影子,随后就是撕裂般地胀痛。

叶司言强忍剧痛,一遍遍在心底重复着——剑!

“呼——”

火海之中三道赤红火柱如蛟龙出海,冲天而起!随即一个长虹饮涧,在叶司言身前汇聚,渐渐形成烈焰燃烧的剑柄。

叶司言一手扶着剧痛的脑袋,艰难地爬起,他用尽全部的力量坚持着,无论多痛也不让脑中那道红色的剑影消失。

剑格已经生成,随后就是剑刃,它在不断地增长!

“啊——啊——啊——”

叶司言的脸已经扭曲,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裂开,如果说它是一部计算机,那么它所有的零件已经全部烧毁了!

坚持!坚持!为了她!

伸手握住烈焰翻腾的剑柄,并没有任何灼热感,这柄十米长的巨大火剑似乎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兵,正在安静地等待冲锋的命令!

坚持!坚持!为了她!

视野已经模糊,叶司言长吼一声,举剑!斩下!

十米长的剑锋在空气中扫过巨大的扇面,留下“呲呲”蒸腾的白气。

Soul

Graizer漫不经心地翻出一张红桃8,这种攻击是根本无法命中他的。

“镜·假。”

苏梓涵有气无力地念了一句。

Soul Graizer脚下立刻出现一面半径一米的圆形银镜,倒影清晰地呈现其中。

随着他的一声低呼,镜子猛然180°翻转,实像跟着被翻到镜子内,镜子外的则是僵直不动的虚像。

虽然虚实像的姿势已经不同,但任凭Soul Graizer如何移动就是逃脱不了镜子的假面。

“镜·真。”

苏梓涵在火剑斩来时,轻轻地说。

镜子再次翻转,Soul Graizer又回到了镜子外面,然而灭世的火剑已然劈下!

“轰——”

火浪奔涌,长剑崩折。当烟尘散尽时,Soul Graizer站在距离苏梓涵十步远的地方,闪烁着金光的右手按住笑脸面具。

“咔咔!”

陶瓷碎裂的声音,面具出现了第一条斜斜的裂痕,接着就是第二条,第三条……

Soul

Graizer迅速隐入黑暗中,只留给叶司言一句飘渺的话:

“你竟然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下次见面,我也不会留情了……”

手中的火剑迅速消散,叶司言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听清了Soul Graizer的话,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大脑的存在了,脑壳里全是蒸腾的白气,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视野中最后一个画面是一眼魔女在踉跄地站起,然后就是愈加深沉的黑暗,一阵旋转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血红色的弧光如闪电般划过,花望月一个空翻落在布满裂缝的地面上,背后的血翼轻轻煽动。

“哐啷——”

巨大的金属头颅砸落,细长的玻璃眼中的绿色荧光闪了几闪,终于熄灭。无头的机器身体颓然倒地,压塌西侧的墙壁,从65层高楼掉了下去。

然而从金属头颅的眉心处突然窜出一团雾蒙蒙的白光,像一颗倒飞的流星,从破口冲上夜空。

花望月秀气的眉毛拧起,脸色微微发白:“STS?!”

她原想振翅追击,但右肋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全是鲜血。

“可恶!”

花望月喘着粗气,强提一口气,展开血翼冲出蓝顿大厦,向着地下停车场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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